一秋

第二十五章

军情五处，地下三层。

妮薇被关的地方。

高度警戒，武装人员巡逻，动态及热感侦测器，监控仪无视角覆盖。

想在里面偷一根针比登天还难，更何况是一个活人。

亚瑟、梅林和高文拟定了无比详尽的计划，但是对于此次的行动，他们仍忧心忡忡。万分之一的差错就会导致全盘皆输。

在此之前，他们还需要装备与补给——几台笔记本电脑、针孔摄像仪、手枪弹药、开锁器等等。

泰晤士河以南一公里，一个站街女随处可见的红灯区，隐匿在白天与大众视野之外。

任谁也不会想到英国国防情报局的某个安全屋会在一家名为“Lost”的小酒吧的地下室。

据高文的描述：这是一个被国防部半遗弃的安全屋，人员流动少，目前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安全的藏身之地——在来的路上，他们又遇到了好几波杀手，所幸解决起来并不困难。

安全屋里种类齐全的武器与高级装备让他们兴奋不已。

就在亚瑟和高文在挑选趁手的枪支时，梅林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侧的档案柜——默不作声地伫在黑暗之中，仿若野兽孤耸的剪影。

梅林走过去，尝试着打开，但是大多数都被锁住了。亚瑟和高文就在不远处，梅林放弃使用魔法的想法。

其中有几个没有上锁的。

轴承与门铰发出尖锐却沙哑的“吱呀”声，一股发霉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
里面有很多零散的报纸，报纸发行日期相隔久远，有几年前的，也有十几年前的，最早的是二十几年前的。

令梅林感到奇怪的是：这些报纸并不是杂乱无章的，倒像有人特意整理过。其上的内容也不是五花八门，全部是当年发生的一些比较重大的新闻事件。

梅林一时间也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何联系，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抽屉里的东西。

另一个抽屉是一摞码好的档案袋。

是几年前的任务档案，不知道为什么被随意遗弃在这里，这简直不符合常理。梅林随手打开了几个，报告记录走流程化，内容常规，无需赘述。

正当梅林打算将手里这堆档案袋放回原处时，无意间瞟到的一个名字让他不得不停下来。

安德烈·麦森

梅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会再看到这个名字。

这是他极少数失手的任务目标之一，也是让他和亚瑟相遇的开始。

梅林用力地舒缓着自己的心跳，打开了这个封面写着那莫名让梅林感到心慌的名字的档案袋。

空的。

Fuck!

梅林有些惊愕，他将档案袋举起对准手电筒仔细探照，不放过档案袋里其实有夹层的可能性。

什么都没有。

档案袋的背面有一行蝇头小字，梅林借着灯光仔细辨认已经模糊的字迹。

档案销毁人，确认签字：

Morgana Pendragon

熟悉的字迹，一股莫名的震惊与焦躁沿着脊髓在梅林背部慢慢攀岩。就像看一本反转小说，你跳到最后几页，提前看了大结局，以至于你瞬间失去对行文走向的理解与掌控。

有东西正在失控，梅林不知道是什么，但是他能感觉得到。

梅林连忙按捺住自己的情绪，他对这里一无所知，他周围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他的线索。

还有几个抽屉，梅林打开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。

一块还没坏掉的劳力士手表，一包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豆，还有一个陶瓷杯，梅林打开一看，发现里面还有半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水，表面漂浮着一层油状的茶釉。梅林感到一阵恶心，赶紧盖上盖子放下了。

调查陷入了僵局。

一把突然扔过来的长管步枪拉回了梅林的思绪。

“发什么呆？”亚瑟笑着说，“没想到这里有AK47。你不是一直怪我搬空了你的军械库，喏，这把让给你了。”

梅林摇摇头，将步枪塞回亚瑟怀里，径直走向武器架，选了几把袖珍手枪装进枪套。

亚瑟望着梅林独自离开的背影，心里顿时不是滋味。

梅林有些奇怪。

亚瑟直觉梅林有事瞒着他。

悍马在夜路上疾驰而过。

梅林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路灯发呆。

“亚瑟。”

“嗯？”亚瑟正开着车，头也不回地询问。

“卡梅洛特最初是怎么成立的？”

亚瑟答道：“那是太早以前的事，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卡梅洛特。国王，也就是我父亲，创立的特工组织。和军情五处、军情六处不一样，卡梅洛特的存在更为隐蔽。不止是谍战侦查、反恐行动，还有调查政治【防和谐】犯罪、获取情报资源一类的特殊任务——你知道的，都是些不能让人民知道的事。”

“很多事我也不清楚。卡梅洛特的内部构架与运转流程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。”亚瑟轻叹一声，“也许父亲当初是打算让卡梅洛特成为他手上最有实力的一张牌。”

短暂的沉默。

“亚瑟，你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？”

亚瑟一愣，语气微微惊讶：“你怎么突然问这个？我和你说过的，她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。”

“原因呢？”

亚瑟的语气瞬间变得低沉起来：“我不知道。好像是一场意外。父亲从来不和我说起她，非常忌讳提起她的逝世，连身边的人也不准提。我很疑惑，但是我又感觉父亲是非常爱母亲的。”

梅林也很疑惑，但是他的疑惑却和亚瑟的不是一个方面。

乌瑟的妻子、亚瑟的母亲——Queen Igraine，在亚瑟二岁的时候突然去世，但是乌瑟没有对外说明王后的死因。民众自然而然地认为，因为乌瑟悲伤过度，内心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，所以从不提及亡妻。

梅林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。而且这对父子之间一直存在着不明显但却难以忽视的隔阂，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也许就是已逝之人。因此梅林从不主动开口问及此事。

在安全屋发现安德烈的档案后，梅林立马联系了芙蕾雅，让她调查安德烈的生平事迹。

就算这个人已经死了，就算他的档案被销毁过，一个在世上生存超过了四十年的人，再怎么样，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。

然而，芙蕾雅调查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。

安德烈的过去被抹杀过两次。

最近的一次是莫甘娜。

而之前的一次是Igraine的家人以及乌瑟，就在王后逝世不久。二十几年前。

两次的人为销毁，让安德烈成为被遗留在历史长河外的空白人。

梅林直觉安德烈不仅仅是窃取、贩卖国家机密这么简单。否则不值得让这么多人处心积虑地想扼杀他的存在。他的过去牵动着一件更黑暗、更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
而这个秘密似乎和亚瑟一家有关。

梅林手里牵着名为线索的那根线，线的另一头就是真相，中间是无数的死结交织。亚瑟、莫甘娜还有乌瑟则被笼罩在这巨大的网络之中，不断地缠绕、包裹，结成一个茧，深陷其中，无法逃脱。

梅林感到非常深刻的无力，他恨透了这种被命运锁在玻璃瓶里束手就擒的感觉。

虽然梅林一直在尽力压抑自己的不安与恐惧，但是亚瑟还是看出了端倪。

亚瑟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瞟向梅林：“你很紧张？”

“……不。”

“好吧。”亚瑟一只手握方向盘，空出一只手捶了下梅林的肩膀，“高兴一点！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你笑了。”

直到亚瑟看到梅林仿佛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，他才舒了一口气。

“训练有素，高效专业？”亚瑟挑起嘴角，笑得有些嚣张，“别告诉我你怕了，胆小鬼。”

梅林难得没有和亚瑟斗嘴：“你难道一点也不怕吗？”

“嘁——要知道，这个任务的难度远比不上以前。比如拉斯维加斯那次……”亚瑟及时打住了，他看向眉头仍紧锁的梅林。

“你很担心？”

“我担心你。”

亚瑟握住梅林的手掌，安慰性地捏了捏，语气温柔：“我发誓，我不会有事。”

梅林回握亚瑟温暖而干燥的手掌，说：“我发誓，哪怕死也会在你身边保护你。”

亚瑟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。他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将目光重新放回蜿蜒黢黑的前路。

头抵着靠背，梅林闭上双眼。他喃喃自语，声音湮灭在车窗外哭号的风中。

亚瑟并没有听见。

他在说：“原谅我，亚瑟。不论我做了什么，一定要原谅我。”

“90s的时间，我切断电源，关闭监控。你得把妮薇从那扇门里带出来。过了90s我们就会暴露，到时更多的人进入第三层，你几乎没可能逃得掉。”梅林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打，“听到了吗，亚瑟？”

亚瑟头也不抬的检查着装备，敷衍地回答：“嗯嗯知道了。”

梅林停了下来，伸手为亚瑟系好松动的防弹衣带子。

“真怀疑你以前做任务，作战服是谁给你穿的。”

“我自己。”亚瑟假装思考了一下，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一和你在一起我就自动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。”

亚瑟说的当然不假，他曾经在密西西比河的雨林里埋伏作战过一个星期，如果什么都不会，恐怕早就变成食人鱼的口粮了。

梅林顺手再次检查了亚瑟的手枪，他拍拍亚瑟的肩膀，说：“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
“对了，三层楼一共多少人？”

梅林眼神移向了别处，声若蚊呐：“……很重要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

“216人。”

亚瑟张大嘴：“What?!!”

“我想你没听错。”

亚瑟：“……”

过了一会儿，梅林小心的问道：“亚瑟，你还好吗？”

“不好。”

大厦外行人更稀少的一面，一辆悍马车停在路边，覆盖住车底的下水道。

阴冷潮湿的下水道内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，一声声紧密的开凿声在狭窄的管道内回响。

当亚瑟拿着十字镐终于将管道凿破，他摸了摸耳麦：“我准备进去了。”

“目前安全。”梅林的面前摆着四五台大大小小的电子显示器，以及各种复杂的监控仪器。

他将电波接收范围调大，目光不停地在屏幕之间穿梭。

“警方频道监听中，监控系统已入侵，警报系统……唔，暂时有点麻烦，你小心。”

“Ok.”亚瑟手臂一撑，钻了进去。

温度骤然降低好几度，亚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。

这是一个连接到地下的通风管道，每分每秒都有流动风发出嘲杂的声响。管道的空间也并不宽裕，对于梅林也许更轻松，但是对亚瑟这样体型骨架偏大的人来说，在如此狭小的地方爬行，的确很碍手碍脚。

屏幕上的平面结构图旋转着，不断放大。梅林盯着亚瑟的GPS定位数据，对着话筒命令道：“左转，亚瑟。向左转。”

亚瑟停下来，将耳麦上的摄像头取了下来。

显示器突然出现亚瑟那对在电子设备下颜色失真的蓝眼球。

梅林紧盯着屏幕，那对蓝眼睛眨了眨，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：“嘿，温柔点行吗？”

亚瑟将摄像头对准左边，敲了敲封闭的管壁：“看到了吗，我不能左转，左边没路。”

就在亚瑟敲完第二下时，他皱了皱眉头。

“嗯？”亚瑟发出困惑的呻吟，他又敲了几下。

管道对面是空的。

亚瑟伸出手指在管壁周围摸了摸。

“好吧，看来我得左转了。”亚瑟拿出扳手将刚才摸到的螺栓拧开了。

随着亚瑟一点一点接近目标，梅林调出楼层所有的监控。

“亚瑟，你往右边走，拐角处有三个人，两人配枪。解决掉他们，用你的指纹打开操控面板，然后把芯片插进去。”

“I get it.”

除了梅林没有人看得到监控画面的内容：亚瑟压低身形，悄无声息地接近离他最近的一个人，从背后捂住那个人的嘴，将一支注射器插进了他的脖子里，只是瞬间，那个人失去了挣扎的能力，身子瘫软了下来。整个过程只花了三秒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。

亚瑟将已经晕倒的男人拖到拐角的阴影处。

剩下的两个人比较麻烦。

他们手里拿着高压电棍，丝毫没有松懈地巡逻着。亚瑟肯定，只要他挨一下，立即就能麻痹失去意识。

梅林的声音响起：“待在那里，等我指示。”

然而亚瑟这一次并没有听梅林的。

他抽出大腿绑着的军用匕首，反握住，瞬间窜到其中一个人身后。

梅林略带焦急的声音再一次传来：“亚瑟！待在那里别动！”

“别动。”温热的鼻息裹着这声低语喷洒在男人的耳廓。

危险的气息如蝮蛇般缠绕着他，男人全身僵硬，一动也不敢动。

“Prince Arthur?”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，“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了，您今晚出不了这扇大门的。”

另一个人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，抡起高压电棍向亚瑟冲了过来。

速度很快，亚瑟没有丝毫慌乱。他拧住男人的脖子扔过去，替他结结实实挡了一下电棍。男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，身体因为高压电带来的剧痛而痉挛，面朝下直直倒向了地面。

缠斗并没有持续太久，亚瑟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，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完成。他屈膝一撞将另一个人击倒在地，勾拳砸向了太阳穴。

一拳之后，那人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
“你擅自行动。”

“是随机应变。”亚瑟一边反驳，一边将芯片插进凹槽。

“好了吗？”

梅林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，敲出一连串又长又复杂的程序代码。

等到绿色的代码一排接一排的消失，光标闪了三下，梅林按下“Enter”键。

他长长地舒了口气：“搞定。”

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向“100%”，取而代之的是整栋大厦最核心的控制系统界面。

“还有150米，路上有很多敌人，我会协助你。当你到达妮薇所在监视屋时，我会打开电子门。随后的按计划进行，我将瘫痪掉他们的所有监控、报警、防御系统90s。记住，只有90s。”梅林盯着监控器上代表着亚瑟的黄色小点，“还有，不要擅自行动。”

亚瑟似乎轻轻笑了一下：“我记得以前不好好听话、喜欢擅自行动的那个人是你吧。”

“你都说了，那是以前。”

梅林在心里默默补充：那是在还没有你的以前。

人一旦有了顾虑就会变得小心翼翼。

不得不说，亚瑟的身手比梅林想象中还好，虽然之前他早就领教过。在两个人默契的配合下，亚瑟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。

电子门打开的瞬间，监控器上突然出现的几个闪烁的红点让梅林心中警铃大作。

“亚瑟，等等！情况不对，回撤。”梅林又重复了几遍。然而，他不知道身处危险之地的亚瑟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。

形势几乎就在数秒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。

霸占了屏幕的“非法入侵”的红色大字异常刺眼。

“No!”梅林尖叫着，冲了过去。

一切都晚了。

几台监视器同时闪出一片雪花，随后只剩归于黑暗的死寂。

亚瑟的身影从监视器中消失。梅林失去了对这栋大厦的掌控权。

几乎同时，梅林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
梅林赶紧拿起来一看，新的悬赏：

Uther Pendragon

赏金：2000万英镑

另一条是芙蕾雅发来的图片：一张表格。图片很模糊，应该是偷拍的。

德鲁伊已经发布“Zero”的第三阶段。

执行任务的是德鲁伊另一个特工：莫德雷德。

第三阶段的目标是：Uthur Pendragon

在一阵又一阵的天旋地转中，某个猜想突然击穿梅林的大脑。

中计了！

今晚的目标不是妮薇，也不是他和亚瑟。

是乌瑟！

另一边，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亚瑟已经进入妮薇所在的房间。

亚瑟举起手枪，保持战斗的姿态，打开房间里唯一一道门。

“Nimueh Maximoff?”亚瑟警惕地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红衣女人。

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
等他走近仔细查看时，却被震得猛退一步。

妮薇死了。

这是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。

怎么回事？！！亚瑟心里冒出无数个疑问。

这不可能！他在心里大吼。

计划变得一团糟。亚瑟回过神来，赶紧和梅林联系，却发现通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中断了。

Fuck!

意识到不对劲的亚瑟往门口奔去。

就在他跨出大门第一步的瞬间，头顶的警报系统突然响起来，刺耳而恐怖的警报声如毒针刺穿了耳膜。

走廊齐刷刷响起一连串举枪的声音，十多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亚瑟。

亚瑟一个人与一个小队的人员对峙着。

即使到了这种地步，亚瑟却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。他仍举着手枪，眼神凌冽。

领头的是三组组长，按道理说，亚瑟是他的上司。所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无法避免的恭敬：“亚瑟王子，请您放下枪。今晚没必要出现伤亡。”

敌众我寡，形式非常不利，再加上亚瑟很担心失去联系的梅林。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，三组组长的通讯仪响了起来。

通讯仪另一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，三组组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，额头渐渐冒起一层汗。

他挥了挥手，示意手下全部将枪放下，上前将通讯仪转交给亚瑟。

亚瑟有些不明所以。

他将耳朵凑近了通讯仪。

然而，在他完整地接收到对方所想表达的信息时，脸色变得比三组组长还苍白。

他是饵。

大厦外停靠在路边的悍马车，车内空无一人。漆黑一片的液晶屏幕仿佛从来没有人打开过似的。

梅林离开了。

等到亚瑟火速赶到国会大楼的时候，场面已经非常混乱了。

安全局的军队封锁了现场，不准闲杂人员靠近，但是仍然听得见民众们的高亢的惊呼、议论与前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。

国会大楼好几处冒出了滚滚黑烟，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清晰地看到。黑烟如乌云般遮住了星月微弱的光芒。

特种部队将伤者源源不断地运出来。突然，不远处一群士兵包绕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，围住一个人飞快地往就近的救护车移动。

亚瑟在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中，扒开人群冲了过去。

他看到了乌瑟。

左胸膛正在淌血的乌瑟。

他的国王。

他的父亲。

“No!!!”撕心裂肺的一吼。

附近的士兵立马拦住亚瑟：“请您冷静！陛下中了枪。现在我们要将陛下送往医院抢救。”

亚瑟眼睛红得几乎快渗血，那眼神让周围经历过大风大雨的特种兵也觉得害怕。

他瞬间卸力，呆呆地看着乌瑟被众人护送着离开了。

国会大楼，楼体漆黑一片，除了某个房间仍亮着。这时，这个唯一亮着的房间突然发出巨响，钢化玻璃如飞溅的火星爆裂开。

亚瑟在尖叫声中回头望去。

两道黑影从破口处冲了出来，四五十米的高度，垂直向地面落下。

墨色的夜空中闪出一连串金色与蓝色交织的火花，如两柄长度能划破天际的、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撞击在一起，视觉上形成无比壮丽的景象。

那是魔法！

这里有巫师！

两道黑影落地后没有丝毫停滞，仿佛失重的坠落感对于他们毫无影响。地面被砸出了巨大的龟裂纹，曲折蜿蜒了数十米。

亚瑟站在边缘看着仍然缠斗在一起的两个巫师。

梅林脸色煞白，一边奔跑躲过劈向他的电流，一边念着咒语。狂风平地拔起，形成圆形的漩涡，崩裂的地面升起一块块碎石，随着飓风在半空中翻腾、相撞，发出地崩山摧般的响声。

另一个人接连退后好几步，堪堪躲过梅林的攻击。

电光火石之间，梅林瞬移到他身前，当胸重重一踹。那个人被腾空踹出好几米，面色痛苦，“哇”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男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，看起来受伤不轻。他捂住胸口，低声念着咒语。

周围的空气发出被撕裂般的声响，一阵阵炫丽的色光闪烁、变幻着，虚空中骤然出现一条裂缝，那条裂缝不断变大，如能吸走一切的黑洞一般骇人。

男人跳进了缝隙，在它闭合之前，他转头看向梅林。

他说：“Emrys，你真的要背叛我们吗？”

话音一落，男人随着这条裂缝彻底消失。空气迅速收缩，恢复得没有一丝丝皱褶。如果不是地面残留的裂缝昭示着这里曾有一场激烈的战斗，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。

梅林低着头，站在原地。

国安部军队拿着枪迅速形成包围圈，将梅林围在了中心。

无数把指向他的长枪，只要一声令下，他就能毙命。

梅林视若罔闻，他抬起头——这个动作激起士兵们一连串紧张的吸气声——看向人群之外的亚瑟。

梅林的脸苍白得可怕，一身黑衣瘦削孤冷，又坚毅得不畏惧任何。他的额头还流着血，那眼神冰冷得如两柄匕首，直直地插进亚瑟的心。

他们隔着憧憧人影与残酷的弹火对望，又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“梅林，答应我！我们的婚姻不会再有欺骗了。答应我！”

“我答应你。”

几天前他们做爱时的承诺还在耳边，那些温存与契合明明还触手可及。

错愕、震惊、失望混合在一起，瞬间击倒他。

梅林那一声声“我答应你”仿佛一个个耳光正无情地抽打着亚瑟的脸，力道很大，让他几乎站不住，他甚至想就这样匐在地面毫不顾忌地失声痛哭。

你为什么又骗了我？

生活既可以漫长平静恍若昨，也可以顷刻东海尘扬不复返。

在指挥官喝令下，全部人带着武器围上去，将梅林制服。整个过程，梅林都没有反抗。

梅林被士兵们押走的时候，和亚瑟擦肩而过，衣袖轻碰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。

周围的议论声如翻天的浪潮一般越来越大。

“梅林居然是巫师！他不是我们的王妃吗！”

“太可怕了！你看到了吗！邪恶的魔法！”

“他好像是德鲁伊的人！那么说他是刺杀国王的人？”

……

亚瑟什么都听不到，仿佛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，所有的感官如潮水一般退去。

又如地震一般崩裂。

亚瑟心里只剩一个想法：

我完了。

－tbc－

之前评论里有机智的朋友大致猜到了这段情节

后面其实不怎么虐

不是我不忍心虐，是我根本写不来虐（啊，这个理由好丢脸